大肯 旅行札記

關東橋隨筆

跟隨著一片寂靜,還有一張張死沉的臉孔,火車駛向一個未知,經過了「追分」到達了「成功」,卻不能稱得上是一趟美好的旅程,或許心情就像地名一樣,烏雲佈日(烏日),越過了成功嶺八號門,可以開始感受到,迷彩服即將上身的壓力。
發裝備,理髮,理去老百姓最後一點點尊嚴,從今天開始,沒有名字,只有號碼,沒有你我他,只有一個個徬徨的新兵戰士,從此零嘴,販賣機都成為一種施捨,自由更是一種遙遠的想望,軍旅生涯從今天開始,確不敢去想像結束。
第一個夜裡,睡在七十多人的大通鋪裡,望著上鋪的床板,有一點懷念自己的房間,七月的夜依然炎熱,唯一的好處,是不用攤開那折得方正的軍毯與蚊帳,只是第一個夜,很難想像,日子該怎麼渡過,自己是軍人,卻也像囚犯,雖然沒有牢籠,卻一樣的失去自由,若大的成功嶺,就算是逃兵,恐怕花3天也找不到出路,配上一顆超短短髮,任誰一看也知道,我們是全中華民國最菜的新兵。
終於與外界的紛擾一天天的被斬斷,阿兵哥不會知道,今天藍軍綠軍又開幹了些什麼,不會知道彭政閔是否打了全壘打,打一通電話講1分鐘,2分鐘,卻不知要花多少心思去排隊,能收到的是一個禮拜前女友所寄出的信,當兵會變笨,真得是其來有自。
穿著軍裝,在烈日下揮灑,刺槍刺到手發抖,吃飯拿不起筷子,時間過得很慢卻又很快,外面的時間只是轉眼間,在部隊裡卻往往像慢動作的播放,隨時有事做,隨時不得閒,永遠有訓練,永遠有公差,還記得第一次拿著木槍站夜哨,望著滿天的星斗,遙想外面的生活,看著這樣的星空,應該要在擎天崗,而不是拿著木槍,隨時要喊出一句「站住,口令,誰」。
日盼夜盼盼到懇親的日子,見到久惟的家人,只是兩個禮拜,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終於可以有一天不用品嘗成功嶺那不怎麼吸引人的飯菜,坐在中山室裡等候唱名,叫到號碼的人,終於有機會小小的自由一下,真正的看清楚營區的模樣,第一次拿錢包在福利社裡消費,對新兵而言,零錢才是王道,大鈔一點屁用都沒有,長官給你的嘉許就是讓你投飲料,百元鈔千元鈔,不好意思,販賣機都不收,沒零錢的只能夠望著機器,眼巴巴的看別人品味。
一次偶然的機會,在「丟芭樂訓練場」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我還記得自己內心的起伏,文明好像在一瞬間離我很遠,第一次放假,換回便服整好行理,只花了1分30秒,成為軍人花了3個禮拜,變回老百姓,只要1分30秒,下一個鏡頭,只見部隊飛奔的行軍,抵達六號門,整個營,三個連的弟兄,展現三個禮拜精實訓練的成果,以飛快閃電的速度,打開厚重的鐵門,見到外面的世界,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第一幕,卻是一輛輛準備招覽生意的TAXI,連長有交待,部隊成員不能落單,不然上不了遊覽車就會很麻煩,終於知道苦練3000公尺,為得就是這個目的,壯盛的軍容,空前的整齊,人人都怕落單,緊緊跟著部隊前進,一陣衝殺穿越了黃色大軍,重返文明,7-11,全家,還有紅綠燈,一切的一切,似曾相似,卻都是一層朦朦的記憶。
再一次騎上摩托車,感覺生疏了,打開電腦,打字變慢了,望著電視看不懂新聞在說什麼,最喜歡的KTV,已經忘記了周杰倫,Jolin,軌跡似乎沒有一絲絲的痕跡,晴天早已被烏日取代,順口唱出的,竟是豪情,亮島之歌,黃埔軍魂,媽呀!我真的變了,女朋友叫我不要老是講當兵的事,要講點別的,我努力的思考,我的記憶只有當兵的事,這三個禮拜就算成功嶺再爆孽疾,我們也不會知道要掛上蚊帳,日復一日,只有殺殺殺。第一次假期的最後一天,要犯張錫銘與警方全力交火,或許這一幕啟發了我,回去之後打靶成績,成長了不少,更懂得開火的要領。
轉眼間我們已有了兩批學弟,我們已經成為中華民國新訓單位的老兵,撫著頭,是ㄚ頭髮已經長長了,隨著汗水的流去,隨著經驗的累積,靶紙上的彈孔,磨損的鞋底,頭髮已經長長了,我們已經成長,能夠忍受酷暑,拿槍的手不再顫抖,可以接受惡臭不止的廁所,亂七八糟的餐廳,趴在滿是蟲蟻的草地,穿著昨天流滿汗水的迷彩服,還有習慣不管做了什麼,都會被亂罵一通的日子,漫罵在這裡不是偶然,而是一種習慣,不管日子有多艱苦,長官永遠會指著你的鼻子,隨口一句「過太爽ㄚ!」,隨著技測班在臉上抹上黑色的迷彩,偽裝成為一片叢林,1949梯的新訓即將劃上句點,明天以後的明天,我將成為部隊裡的菜鳥,展開另一段徬徨,但外面的你們ㄚ,在夜裡望著星月,不要遺忘,我拿著65步槍,抬頭與你們仰望同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