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的旋律(古林.艾蘭登______左手的旋律)

空氣中漫著窗外揚進的音符,有個疑問一直在心苔心中很久了,是什麼樣的人住在對面的窗子後面,在窗口種著玫瑰,又為什麼他總是只彈著沒有主旋律的樂曲,那樣的音樂有一點孤單,只是她從來也沒有去嘗試,挖掘對窗的秘密。
在一個初秋的午後,心苔又來到公園的長椅,在長椅的不遠處可以看見公車站牌,可以看到稀稀嚷嚷的人潮,離世界很近,卻又有點距離,有距離也才有美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身邊多了一個男子,靜靜的聽她說話,只是微笑,卻一句話也沒有回答,心苔只顧著說著自己的事情,言語中可以聽見,她稱呼著那個男子,叫阿BEN,心苔與阿BEN的談話,一直到一部跑車停留在她們的面前才停止。心苔高興的上了車,而阿BEN則是微笑的向他們揮手,不過依然沒有開口。
阿BEN是公園的常客,常常在公園裡走動,臉上總是掛著微笑,不過就算你問公園裡的松鼠,大概也沒有人聽過他的聲音,他常常坐在長椅上,不知到是在聆聽世界的脈動,還是在學習沉思。
長椅是心苔認識阿BEN的地方,那時候傷心的女孩,從公車站跑進公園,癱坐在長椅上哭泣,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長椅上坐了另一個人,直到阿BEN遞給她衛生紙,示意要她別再難過了,她才驚覺原來身旁還有其他的人,趕緊抹了抹眼淚,尷尬的向旁人點頭道謝,於是從那一天起,長椅成了她的祕密基地。
阿BEN是她的垃圾桶,不管是她的快樂,她的憂愁,阿BEN永遠也不拒絕,也不打斷,靜靜的,只是點頭與聆聽,對心苔來說,阿BEN就像個可以信任好朋友,可以跟他分享心事,也永遠不會出賣她的秘密。

約會完的心苔,回家時又聽見對窗的琴聲,昏黃的燈光透過窗簾,玫瑰還是一樣綻放,那位從來沒有見過的鄰居,永遠把玫瑰照顧的這樣的美麗,心苔心想,或許他曾經受過很大的傷吧,所以總是把自己隱藏起來,彈著很孤單的樂曲。

又在一個午後,心苔與阿BEN又坐在長椅上,今天的心苔似乎格外的充滿的好奇心,他問阿BEN:「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彈著沒有旋律的樂曲ㄚ?」阿BEN充滿著無奈的搖著頭,心苔追問著說:「你是不知道,還是不了解ㄚ?為什麼我們認識這麼久,你從來都不講話ㄚ,這樣很不夠朋友耶」,「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你也沒說過你叫什麼名字,我就隨意給你起個名字叫阿BEN,你也沒有拒絕,今天總該是你自我介紹的時候了吧.」阿BEN的無奈顯得更加的無奈,在一陣很久的沉默之後,阿BEN舉起手,指著自己的喉嚨,然後落默的搖搖頭。

秋天的葉飄落,發出沙沙聲響,,心苔訝異的說:「不好意思,你真的不會說話嗎?」阿BEN撫著脖子上並不清楚的傷口,輕輕的點頭,心苔又說:「那你原本是會說話的囉,後來發生了什麼意外,才不能講話的吧,…..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好奇,為什麼認識那麼久,你從來都不開口,我….不是故意要你提起這件事的….」聚會在一種尷尬的感覺中結束了。

在熱鬧的街道上,一個男子搭著一個身材野豔的女生,從心苔的眼前走過,,那個男生長的好像阿泰啊,這樣的念頭從她的心頭閃過,接下來男女搭上了臺紅色的跑車,在車內親熱的好一陣子,才開著車子離去,「那是阿泰的法拉利355」心苔盲目的走在街上,她一直知道阿泰常常嫌她穿的不夠時髦,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阿泰會這麼快就背著她………….。

一年之中總有一段日子,我是這麼稱呼它的「分手的季節」,這一段日子,總會有許多的離別,傷心的女孩在長椅上不停的哭泣,帶著幾許的酒意,聽他說話的男孩卻一直沒有出現,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過了多少的時間,沒有人注意到,女孩是怎麼從長椅上消失的。

心苔被幾抹的日光拍醒,風吹開了窗簾,讓陽光透了進來,隱隱約約似乎是架鋼琴擺在牆角,這個房間很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她拉開窗簾,看到了一盆玫瑰,對窗似乎很熟悉,「那不是我家嗎?」心苔心裡一陣驚訝,原來她現在就在玫瑰主人的家裡,或許很多的秘密,都能夠在今天解開吧!

主人似乎不在家,玫瑰的色澤依然動人,心苔撫著琴鍵,琴弦伴著她的撫摸振動著,發出了幾聲短暫的聲響,沒有主旋律的琴聲,她嘗試翻開樂譜,想要查證是否真有沒有主旋律的樂曲,從舒曼到蕭邦,音符在五線譜裡交織,每一首都有著主旋律,謎團依然沒有解開,在樂譜夾著一篇泛黃的報紙

青年音樂家歐亦安在國家音樂廳的首場演出,在最後一首曲目表演終了前,遭舞臺掉落的燈光擊中右手,隨既被工作人員送往醫院救治,據醫生表示歐亦安右手的傷勢並不明朗,狀況並不樂觀,在傷癒之後,有很高的機會無法再彈琴,文建會主委對這項消息表示遺憾,並指示音樂廳廳長嚴懲失職人員…..

「原來玫瑰主人叫歐亦安」心苔似乎解開了一道謎題,大門傳來了開鎖的聲音,接著阿BEN出現在門口,提著一袋早餐,心苔的心裡更是一陣驚訝,「你是歐亦安」,阿BEN先是驚訝,再轉頭看了看被翻動過的譜架,最後微微的點了點頭.「那麼沒有旋律的樂曲一直都是你彈的囉?」,阿BEN一陣微笑,然後坐在鋼琴前,伸了伸手指,壓住了So,然後一段段音符開始流動,你可以看見孤獨的一隻手在黑鍵與白鍵中穿梭,在跳動,不過再怎麼努力,配角依然是配角,這首曲依然沒有主旋律。

阿BEN來到電腦前,打了幾個字,「我在試著尋找我的右手」,心苔對她笑了笑說:「有一天你一定會找到的,像你這麼好的人,一定可以的」,阿BEN繼續在螢幕上打著:「在意外之後,剛出院的我,面對受傷的手是很感傷的,你要知道對於一位鋼琴師他的雙手,更勝於他的生命,雖然我的右手還能活動,卻很不靈活,在一個晚上,開車的我.想著我的右手,想到出了神,後來出了車禍,我人沒怎麼樣,不過喉嚨卻被碎玻璃擊中,於是我連說話的權利,也被上帝要了回去」,後來她們又隨便聊了些東西,心苔也回到了對窗,那個自己的房間,她再也不敢問起沒有主旋律的樂曲。

幾個禮拜後,聽說心苔與阿泰真的分手了,一天有人按了心苔的門鈴,她心想或許會是阿BEN 吧,沒想到門一開,一陣汽油味飄了進來,阿泰惡狠狠的看著心苔,然後把手中的汽油灑向心苔,下一秒只聽見心苔的呼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最後阿泰並沒有引燃汽油,沒命似的逃開。

在往醫院的途中,阿BEN一直陪在心苔的身邊,默默的,沒有出聲,醫生告訴阿BEN心苔的眼睛遭到有機容劑灼傷的很嚴重,重見光明的機會不高,除非是有好運氣,剛好有符合的配對,可以把器官捐贈給她。

---一個月後

「心苔小姐等等我們要把你的紗布拆開,因為妳很久沒有見光了,等等要慢慢的把眼睛打開,不可以太急喔」心苔慢慢的睜開眼,慢慢的適應了光線,然後她看到了床邊的玫瑰,醫生,還有護士,「還有一位歐亦安先生留了封信給你」護士小姐拿了封信給心苔,心苔看著玫瑰色的信封,緩緩的拆開,簡短的幾行字:

親愛的心苔:

我出發去尋找我的右手了
重見光明後,要把握新的人生,要更珍惜妳所擁有的

心苔回到家裡,隱約還可以聞到一點汽油味,不過房子已被整理的很乾淨,她推開窗,對窗的玫瑰已經消失,窗簾沒有拉起,可以看到裡面空蕩蕩的場景。


-----四年後

海風很平靜,在波士頓的外海,一座島上有著一張長椅,一個男子坐在上面,靜靜的聽著海浪的起浮,每一天總會有好幾個梯次的賞鯨船從島前經過。
這是心苔第一次到美國,第一次到波士頓,第一次搭賞鯨船,她從船上看到了孤島,遠遠的,總覺得島上的那個人有種熟悉的感覺,船慢慢駛離了孤島,當大家興高采烈的觀看海豚與座頭鯨,心苔心裡想的卻是,上岸後一定要馬上顧艘船,回島上去看看。
一艘船進港了,另一艘船又出發了。好不容易,心苔登上了孤島,看著坐在長椅上的男子,「那不就是阿BEN嗎?阿BEN, 阿BEN」心苔呼喊著,男子坐在椅子上,把頭轉向心苔,微微的點頭,心苔坐到阿BEN的身邊,她發現阿BEN手上還拿著本書,她問道:「你生活可過得不錯阿,自己住一座島,還可以在海邊看書,是不是沒有聽到我說話,太悶了阿!」阿BEN顫抖的從書裡拿出了一封信,交給了心苔,信是這麼的寫著:

親愛的心苔:

當我寫這封信時,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妳才能夠收下她,或是它會一直陪著我,也或許有那麼一天我可以親手把它交給妳,一切都看我們的緣份了。
當第一次我們在公園相遇後,我從那一天起便習慣看著妳,聽著妳講話,我喜歡公園裡有妳的長椅,很多次我都想告訴妳,我喜歡妳,但是妳也知道,我已是個不能開口的人,我沒有機會,也沒有能力,告訴妳我喜歡妳,在妳的身邊,我像是一棵樹,我只能靜靜的聽著,一點發言的權利都沒有,我只能看妳來了,然後又走了,我甚至連寫封信給妳的理由都沒有。
於是我在我的窗前,種起了玫瑰,我在想,或許這樣可以稍為表現我的心意,可以讓妳一開窗,便能欣賞盛開的玫瑰,能夠擁有好心情。
我失去了聲音,也失去了右手的旋律,當妳發生意外後,我明白當你知道你若失去雙眼後想必非常的難過,沒有聲音的我,沒有舞台的我,什麼也不能給妳,我把我的眼睛給了妳,,我總不能讓妳發現,已經看不見世界的我,我不能成為妳的負擔,不能成為累贅,最後我想連說再見的機會也沒有吧!
我很希望妳成為我的右手,但是我總不能夠把妳的花樣年華綁在我這個已經什麼都沒有的人身上,所以手術後,我會離開,起碼還有我的眼睛陪著妳。
我現在最大的希望,便是讓妳知道我愛妳,只是有太多的只是,只是我們或許根本不該在長椅上相遇,手術後我想我再也看不見妳了,希望我的眼睛可以幫妳挑選一個更好的伴侶,好好的照顧妳,一如我的雙眼。
或許這封信,你永遠不會發現,若有一天,我有這樣的機會交給妳,希望妳可以明白我的心意,或是我仍有那麼一點自私,想問妳是否願意做我的右手,不過若那個時候妳已有了合適的選擇,妳可以選擇靜靜的離開,什麼都不用說,不用擔心你對我有所虧欠。
我會一直記得,那個夜晚,公園的長椅,妳的聲音,還有妳的模樣,希望妳永遠幸福!

阿BEN

海洋依然平靜,船已隨著浪滔駛去,阿BEN身邊,除了大海的聲音,靜靜的,沒有聲響,她走了,阿BEN心想。一個瞎子,一個啞巴,一個已經沒有主旋律的人兒,怎能對人家有怎麼的祈求呢?眼淚還是從眼角滑落,忽然一個聲音:「讓我,當你的右手吧!」原來心苔還沒有走,她只是難過得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所以一直都沒有發出聲音,下一刻,他們擁抱,擁抱在波士頓的外海,海上的矮房,窗邊依然有玫瑰綻放。

在愛情裡,所有的事情都有涵意,一如窗邊的玫瑰,一如左手的旋律,只是,妳發現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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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reenisland200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